赵元任在江南高等学堂

商务印书馆2022年出版的《好玩儿的大师——赵元任影记之学术篇》（以下简称《赵元任影记》）是语言学家、音乐家、翻译家赵元任先生的私人影集，收录了赵元任生前留下的近千张照片，绝大多数为赵元任自己拍摄，时间跨度达九十年之久，其中不少照片记录了他的南京足迹，也为上世纪二十至三十年代的南京城留下了珍贵的影像。

《赵元任的南京足迹》将尝试结合相关史料，对《赵元任影记》涉及南京的照片进行一点肤浅的解读。

赵元任一生中，与南京发生的交集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：1907年至1910年，在江南高等学堂上学三年；1920年8月至10月，先后三次在南京短暂停留；1934年至1937年，全家随史语所迁至南京，居住三年。

《赵元任影记》没有收录他学生时代在南京的任何影像。这一时期仅有的两张照片都是寒暑假期间在常州拍摄的。

△赵元任16岁留影（选自《赵元任影记》）。拍摄地点是毗陵留真照相馆，显然在常州。

△1907年8月5日，赵元任（右1）和朋友合影留念（选自《赵元任影记》）。从日期判断，拍照地点也应在常州。

自1907年至1910年，我第一次离家，住在南京江南高等学堂宿舍内，我时常找寻借口返回常州，纵然不是假期。我先去南京投考Shang Chiang Middle School（注：即上江中学）和江南高等学堂，两校都录取了，我选择了后者。（注：赵元任日记记录：“余取正科预科三名”）我被列入预科一年级，江南高等学堂实际是一所专科学校，预科等于高中。录取后，我便搬入学校宿舍等候春季始业，因为两地的交通起初是迁回而费时的。

△民国时期的江苏省立第四师范学校，其前身即为江南高等学堂，学校原址在今太平南路中段（原白下会堂位置）。

江南高等学堂位于延龄巷南端的门帘桥，杨文会(1837-1911)创立的金刻经处就在延龄巷。那时我无所知在我们学堂附近有一个女孩——杨文会的孙女（注：即杨步伟）——十年后我们见面并结了婚。很可能在近邻的花牌楼商店购买物品时，曾见到过她 。

高等学堂校址颇为广大，宿舍几可容纳三百学生，六个人住一间，还有若干大教室、一座体育馆、一个大操场和一个池塘。高等学堂所教的课程和普通中学大致相同，惟比较高深一点。

除了我尚不认识的将来妻子住在离校不远之外，我在南京不觉生疏的原因是所有的教师极为友善，还有若干同学来自溪山学校（注：赵元任在常州上过的学校）。此外，几个亲属也在南京……

我们这群高等学堂学生比溪山学校学生要顽皮得多，我们常在餐厅起哄，菜肴要是不好，我们便用筷子敲碗，叫侍役调换。有时厨房不换，全体学生当即站起来散开，直到新菜摆好为止。我在那里读书三年之间，这种事发生过三次。

和以前在溪山一样，我们这个年龄的学生大多数向往革命，认为满清政府为日无多。1908 年11月，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相继去世，我们得俯伏在灵堂前叩头赞，人高呼“举哀！”时，我们全都低着头，齐声大笑，没有人能分出我们是在笑还是在哭。

在南京，我们当然不完全生活在校内。在初到南京的某一天，我和大哥及堂兄K0-An走上北极阁看四周美丽的风景，二十七年后，我主持的中央研究院语音实验室就建在那里，每天我都观赏那儿的风景。我们常去的另一个地方是南门外的雨花台。每逢雨后，我们可以在那座小山上检到半透明的美丽有色卵石，这是南京著名的事物之一。市内火车向城中心通到江边下关，住返家乡更为便捷。那条支线通车时，我去到车站附近，将一枚铜板放在轨道上，让火车轧过，车轮把铜板一面花纹轧平，我将它翻转来再让另一列火车轧过，另一面也便平滑，我就说我找到一枚古钱。

校园面积很大，无须走出校外便足够玩耍。在操场一边水池旁，我常和同学比赛在水面上漂掷石子或瓦片玩，看谁掷的石子碰到水面的次数多。我常在宽阔的庭院散步，有一晚，迅雷震耳欲聋，幸而我未在雷击到的地点。雷电击毁了秋千架（我们刚刚玩过荡秋千)，我拾了几块碎片，作为纪念品。

1910年元月，赵元任结束了江南高 等学堂三年预科的学业，从南京 回到常州。 同年7月参加清华庚款赴美留学考试，名列第二批庚子赔款留学生榜第二名。 两个月后，赵元任 抵达美国，进入康奈尔大学，开始他的 留学生涯。

《赵元任影记》绝大部分照片都是赵元任自己拍摄的，1910年以前的赵元任可能还不会摄影，因此第一部分内容主要用他自己的文字呈现。后续篇幅将有大量精彩照片，敬请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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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6月27日 06:38:3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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